第三十章 最真莫过父母心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我就赶紧去找小光，让他帮我瞒着昨晚的事情，让我吃惊的是，小光告诉我，昨晚我父亲去他家找过我。更让我吃惊的是，小光还告诉我。今天早上我父亲就去找他，父亲让小光不要告诉我昨晚他曾经到他家找过我，但是最终小光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我纳闷了，不知道父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回到家，我的心一直不能平静，父亲和母亲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有说有笑的，干着自己的活。
“伯，昨晚我……”我终于忍不住了。
“昨晚没什么啊，你不是出去玩了吗？”父亲乐呵呵地说。
“小光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莫名地来了怒气。
父亲和母亲一下子也愣住了。
“你们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还要骗我？”我很恼火，更多的却是悲伤。
“你伯也是为了你好，他知道不管你做什么事情，肯定是对的，他怕你知道自己说谎之后心理难过，所以今早上就去找小光了。”母亲走过来试图抱住我。
我身子扭动了一下，挣开母亲，很憋屈地说，“可是你们应该告诉我实情啊！我现在就像一个傻瓜一样蒙在鼓里。”
“好了好了，都是你伯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啊！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会告诉你实情的，我错了。”父亲也在边上笑着对我说。
我的自尊心总算是挽回了它一点点的面子，我总算是听到了父亲的道歉声，但是听完之后我呆住了，在一家人的生活当中，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事，从来没有跟父母道过谦。在父母面前，我的自尊心似乎是最高贵的，从来不肯低下它高昂的头，弯下它的挺拔的腰。而今天这件事情，父亲一张口就轻而易举地认错了，但是错方明明是我，我一下子感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渺小。我呆呆地望着父亲，似乎他就是一座大山，而我仅仅是山脚下仰望他的一粒石子，我本来是打算用委屈和蛮不讲理让自己在这次事件中站到上风，当我站到上风之后，我才发觉自己站错了风向，父母的宽宏大量彻底挤走了我心中的狭小。
“伯、妈，我错了，以后不再这样了。”我终于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
“没关系了，不管你做什么，伯也知道，都是正确的。”父亲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鼻子一酸，但还是忍住让自己的泪水不流出来。
感谢有一对胸襟开阔的父母，在他们的影响下，我学会了做一个谦恭的人。这让我在以后的学习和生活中养成了一种理解的习惯，让我能够有一个冷静的头脑合理地处理自己周围的事情，虽然前面的道路坎坷，但是很少发生过什么矛盾。
我的眼眶终于包不住里面渐渐增多的泪水，我扭过头，正打算把泪水释放出来，却听到了很大的吵闹声，来自三爷家方向，一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三爷的。
“出事了！”父亲惊叫了一声就朝院子外面奔去。
母亲也惊慌地跟了出去。
我总算有机会让自己眼眶里那被委屈的泪水流了出来，用手抹了抹双眼，拉起衣角把泪水擦干，然后就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朝三爷家飞奔。
三爷家门口聚集了很多人，有个三十多岁叫修旺的男子——隔壁村我们同姓的，也是跟我们一个大队得，那个男人怒气冲冲地看着三爷，三爷身材矮小，却也是一脸火气，似乎也不肯退让。站在中间的是我的父亲，父亲到任没多久的治保主任的身份让那个男子满脸的怒气中流露了出藏不住的怯让。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面朝着那名男子说。
“修海哥，”那名男子降低了声音，“你说我容易不？花了百十块，买鸟网，想抓几只鸟，但是你看……这半夜里把我的鸟网全给毁了。”
说完那个叫修旺的指了指地上一堆沾满杂草凌乱不堪的鸟网这里面还有我的杰作——昨天晚上我也踩了很多脚那些鸟网。我的心一紧，惊恐地看着那个人，昨晚闹得太开心了，根本都没有预料到今天会发生这事。
“我就是毁你网了，我就是不让你抓鸟，有本事你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吃了！”三爷声嘶力竭，也不肯退让。老人也是人，老人也有老人的优势，当老人把他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时候，年轻人也无可奈何了。我看到三爷的表情，再看看那个男子，我的心放了下来，三爷摆出了要拼了老命似的，那个男子拳头攥的很紧，对三爷却是毫无招数，因为他不敢动手，只要他一动手，三爷就有可能直接躺地上，后面该麻烦的可能就是那个男子了。
“你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学好的，就起些歪心抓麻雀。”周围这么多人，很显然，三爷的胆量也越来越大了，毕竟那些都是自己的邻居，出什么事都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我抓麻雀管你什么事？我又没抓你养的，你养你的，我抓我的，咱们谁也不妨碍谁，你为什么把我的网给毁了？”那男子气愤地回道。
“我就是毁你的网咋了？”三爷满面涨红，“只要是看到抓麻雀的，我都要管，下次你再敢张网，我照样毁。”
“你！”那个男子恼羞成怒，攥紧拳头朝三爷冲去。当时我也看得清楚，他冲过去的速度很慢，跟满面的怒气没法成正比，并且他刚好在父亲的掌控范围之内，父亲一伸手就把他拦腰抱住，他仍旧试图挣扎着朝三爷冲去。
“旺娃，你别冲动。”父亲紧紧地抱住那个男子说。
“他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绝对没完。”那男子怒气冲冲地看着三爷。
这时又过来几个人劝架都是我们村子里的，很显然，他们也都认识这个男人的。
“没什么说法，我就这老命一条，想要就拿去。”三爷一直不肯服软。
“好了，旺娃，我算是听明白了。”父亲放开那个男子，“这样吧！你看现在这么多人，这样闹下去谁的脸上都没光，不如咱们到我家里坐坐。”
“行!”那男子回答得很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修海哥我听你的，你是村里的治保主任，你说啥就是啥。”
那男子就在父亲的劝说下半推半就地跟着他朝我家走去，我跟在后面，心里面忐忑不安。
来到我家，母亲就赶紧去拿茶壶给他们倒水，并不是因为他今天是上门找事的，母亲对所有到我家的人都是这么热情，而我只好偷偷地躲在堂屋门外面伸长了脖子听他们讲话。
“修海哥，你看我这也不容易的，花了七八十块钱买的网。”
“我三叔的脾气你也知道的，想说动他很难的。”父亲故作难为情。
“三叔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他喜欢麻雀嘛！但是我也要生活啊！抓麻雀又不犯法的，再说了，以前麻雀还是四害呢！国家**都号召咱们抓。”
“那是以前，你看看麻雀被灭了之后咱们的庄稼吃亏多大，三叔保护麻雀也是为了咱们，为了咱们的娃子们以后能有个好收成。你想想看，他一个老人家，他图什么呢？你们把麻雀抓光，害虫会把咱们庄稼吃光，哪个划算？”
“你说这我也知道的，但是我不抓别人也会抓的。”
“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所以很多人都会去抓，六零年那一年你才出生没几天，你不知道这麻雀被灭光之后咱们受的啥日子。”
“海哥你说的我都明白以后不抓就是了。”那个人倒是很识趣。
“这才像个种庄稼的男子汉说的。”父亲很高兴地称赞他。
“但是……”我听到那个男子迟疑了很久，一一直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
“但是什么？”父亲追问。
“但是你也知道，咱们种庄稼的，赚个钱也不容易，那网我都花了七八十，这一个鸟都没抓到，现在还摊上这事。”那个人终于把话说完了。
“那也没办法，三叔穷得叮当响，他拿不出那么多钱的。”父亲无奈地说，
“我也没说全要了，至少也要给点，要不我回家都没法跟老婆交代。”我听到那个人的语气有点像哀求。
“这样吧！我给你五十，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看怎么样。”父亲沉思了一会说，
“好好好。”那个人回答得很快。
我伸头朝里面看了看，刚好看到了母亲，母亲无可奈何，但是也没说什么，悄悄地朝他们的卧室走去，没多久拿出来一张五十元的递给那个人。
“好好，谢谢嫂子。”那个人站起来接过了钱，然后就告辞。
“伯，为啥咱们要给他钱。”望着那个远去的人我不满地问。
“让你三爷赔，他又赔不起的。”父亲笑了笑
“是啊！只要你三爷以后没有人找麻烦，虽说花的钱多了点，但是也值了。”母亲也在边上跟着说。
“可是明明他们抓鸟是不对的。”我忿忿不平地说。
“你说他们不对，他们为什么不对？国家又没规定抓鸟犯法，人家也是为了赚点钱，虽然说现在日子好过了，但是养家糊口，都不容易的，花了就花了吧！”父亲看着我，眼神古怪，让我捉摸不透。
“那也不该给他那么多钱，够我一年的学费了！”我仍旧喋喋不休。
“你说给他的多？”父亲笑着对我说，样子很神秘，“但是我觉着不多，就给你当学费了。”
“可是我学费是上学的时候才交的。”我有点迷惑了。
“是啊！你说的那个学费跟这个是不一样的，我说的是花钱给你买个教训，跟学费差不多了。”父亲古怪地看着我，笑了。
“又不关我的事，怎么说给我买个教训。”我低声嘟哝着。
“反正毁人家鸟网的事情，你也参加了。”父亲说完笑了，母亲也在边上忍不住笑开了嘴。
我立即感到全身热气往上涌，很尴尬地问，“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昨天晚上你伯去你三爷家没有见到和你三爷，去小光家也没见到你，晚上你回来，裤子上沾满了草，所以就知道肯定是你跟你三爷出去搞地下活动了。”母亲对我说。
“你们都知道了？”我立即感到自己全身都不自在。
“当然了，今天又出这事，随便猜下就知道毁人家鸟网的事情有你一份。”父亲笑着说。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站在两个老师面前，心提得很高，大脑想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说我？”我总算是憋出来了几个字。
“你没有做错，我们为什么要说你？”父亲笑呵呵地说。
“可是……”
我刚张口说话，父亲就把我打断了：“不要再说了，今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即便你没有跟你三爷去，我也会帮你三爷出钱的。这钱是应该出的，虽然咱们挣钱也不容易，但是你三爷肯定拿不出钱的，人家你修旺叔也不容易的。如果不出钱，就会给你三爷留个祸根，早晚会出事的，自己的亲叔叔，肯定要帮的。”
父亲说着，但是我一直没有抬头，一直也抬不起头。我总算是明白了，原本我自以为是最聪明的，但是在父母面前，我就是一个傻瓜，我自以为的小聪明原来只是仅仅存在于我个人的脑海中而已。
